*无脑万人迷文学，ooc且雷人请注意。

*非原作剧情线，年龄操作有，魔改、简化世界观和大量设定，如有bug完全正常！

*轻松向，养成系，关于监护人克与他心思不纯的孩子们。

*理想情况是周更，实际情况是缘更，不建议对作者抱有任何期待。

Summary：警惕自己养大的小孩打感情牌。

chapter.10

本章出场人员：克莱恩，乌洛琉斯，梅迪奇，伦纳德，奥黛丽，亚当，阿蒙

克莱恩把手腕上的银蛇剥下来，看向梅迪奇，说：“我们上楼谈谈。”

他在梅迪奇饶有兴味的视线中锁上门，转身开门见山道：“那一天的安排是故意的？”

“先锋队通常是士兵中的精锐，但偶尔也要给毛头小子送死的机会。”红天使走到书桌前坐下，懒洋洋地说。

“你们把他推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梅迪奇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浮夸地叹道：“是条狗陪你十几年都陪出感情来了吧，愚者先生。自己家的小孩不能亏待，神话生物累死累活替你办事，一回来还得被盘问，连杯茶都讨不到了？”

克莱恩自动忽视了祂的阴阳怪气，“……办什么事？”

“如你所愿，我跟那两兄弟使了点小把戏。”祂以邀功的口吻说道。

伦纳德能早早找到他是因为有阿罗德斯和女神的助力，阿蒙和亚当不顺利则是因为梅迪奇以及可能存在的其他人在干扰……克莱恩反应过来，颇觉诧异。他在离家之前的确找过梅迪奇，让祂尽量阻挠阿蒙祂们的行动，可红天使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

确切来说，是克莱恩不想听祂的答复了。梅迪奇当时听完他的要求，既没发出嘲讽，也没表示接受，只是安然坐在原位，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他，问：“你打算躲多久？”

“这不能算躲，只是求个清静。持续时间视情况而定。”克莱恩平静地纠正道。

“随你怎么掩饰，反正我又不能‘愚弄’别人，”梅迪奇一摊手，“不过看你这副大脑里虫子打结的样子，我还是提醒你一句。”

克莱恩微微抬眼，却听见红天使说：“找一个和祂们目的相同的人搅浑水，你倒想得挺美。” 

 

“……”克莱恩好半天没说话，一蹙眉，“你是认真的？”

梅迪奇忍俊不禁，“不然白挨你一巴掌？”

几年前祂趁着克莱恩神志不清时动手动脚，被半梦半醒的愚者先生甩了一耳光。虽说他那点手劲对红天使来说比起威慑更像调情，但祂还是凭着猎人的直觉适时放开了对方，没有奔向“做鬼也风流”的结局。

克莱恩当即传送去了车站，没再跟祂商量条件。

谁知道你真会帮这个忙……回到现在，克莱恩无语地看祂一眼，推过去一杯红茶的投影，“我知道了。少说废话。”

梅迪奇耸耸肩，“首先，我和大蛇没参与那两兄弟的算计，顶多算看热闹的。其次，那狼崽子哪像是需要推的样子？你对他恐怕有点误解。再说了，都到这个时候了，你难道还看不出来祂们为什么自己不能开这个头吗？你的智力没有这么低吧。”

因为你们知道我根本不会考虑，克莱恩想。天生神话生物从来都不是克莱恩试图理解的对象，哪怕他才是这里位格最高的存在。可到如今他发现，那几个神话生物倒称得上了解他了。若是阿蒙祂们贸然提出什么越界的请求，后果八成是被莫名其妙的愚者先生无视，日后再统统退货到造物主的神国。但如果伦纳德和奥黛丽也掺和进来、甚至由他们开启这出闹剧，那就不一样了。他们属于克莱恩的人际关系，人际关系不像神际关系那样纯粹，不可以依靠时间与空间的隔绝轻易脱身。

用年轻人类的真挚感情让愚者先生卸下心防，真是无比狡猾又物尽其用的计策。

如此一来事情就更麻烦了——这意味着祂们是认真的，以至于从多年前就开始着手制定计划；而在此之外，还有三位真神及以上级别的存在也是认真的。克莱恩的老乡们不可能对现在的情况没有预料，但假使祂们确实对他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会出现这样的场面也就顺理成章了。

到了这个前有狼龙后有蛇鸦的份上，克莱恩的思绪反而不似最初那般混乱。他要是慌不择路，反而称了祂们的心。他神色淡然，敲敲桌子，简单揭过了这个话题，“坐好。”

“你求我啊。”

“……”

梅迪奇不但没有规范坐姿，反而站了起来，向立于桌边思考的克莱恩靠近。

克莱恩顺着预感慢慢往后退，最终变成后背抵墙的姿势。尽管是梅迪奇居高临下，但他看上去并不像一个被逼到走投无路的人。克莱恩少有这么配合祂的时候，能忍受这个距离很大程度上是先前对话的作用。出于惯例的一视同仁，他给了阿蒙、亚当、乌洛琉斯机会，没有理由不给梅迪奇机会。 

 

就在一墙之隔的楼下，伦纳德与乌洛琉斯仍在僵持。事实上这个词不太恰当，因为命运天使恢复人身后仍如往常一样淡漠，只是伦纳德时不时瞅祂一眼。

克莱恩抿着一丝微笑，言语却含有几分凉意，“别让我把茶泼在你脸上。”

“这可是你奉为至宝的人性的表现啊，愚者先生，”祂嗤笑道，“怎么现在接受不了现实了？”

克莱恩听了这话不怒反笑，彬彬有礼道：“现实？现实就是你应该回去跟祂学学基本的礼节，因为和混蛋说话是一件很累人的事。

“你说我差别对待，我不否认，但我本就没有抚养祂们的义务。在此前提下，祂嘱托我做的事我一件也没落下。我现在甚至怀疑自己对你们太宽容了。你如果想把这种程度的欺瞒歪曲成人性，我不介意再给你一巴掌，红天使阁下。”

梅迪奇微眯起眼，神情凝固了一瞬，不过语气依然从容，“嚯，气成这样？你不会让我忘了这段记忆吧？”

“对，”克莱恩冷静地说，“我不但要把你这段记忆消除掉，还要把你的序列一特性邮寄到西大陆，请祂务必吃下去。”

梅迪奇闻言又咧开嘴角，半笑半讽道：“你倒是对主不留情面。”

克莱恩莫名其妙瞪祂一眼，“有什么情面？祂现在欠我一堆债还差不多……你也以为那些传言是真的？就算你大部分时间在外征战，也不至于没长眼睛吧。”

梅迪奇的眼神变得微妙，罕见地没有反驳。诚然，前纪元时造物主和克莱恩默契归默契，从没在公众面前有过什么亲密行为。只是连梅迪奇这个级别的从属都没收到过澄清的命令，众神自然以为祂们是默认了传闻。尽管有一段时间祂们似乎产生了分歧，但造物主神庭濒临崩溃时克莱恩的出手反而进一步佐证了他们关系的复杂性。

克莱恩冷静道：“所以你认为我和祂之间…有关系，还打算来掺一脚？”

梅迪奇挑了下眉，坦荡道：“你的道德感太强了。”

是你们的道德感太弱了！克莱恩忍无可忍了，虽说梅迪奇没少见过他失态的样子，否则他不会表现出这点怒气，但他现在是真产生了把老乡和老乡家的玩意儿都“盲目痴愚”一顿的想法。

梅迪奇盯着他，忽然说：“我今早买了蛋糕，在冰箱里。你上周说的那个。”

克莱恩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德林蛋糕房的新品慕斯？”

 

梅迪奇不置可否，“反正是限量款。”

他这几天哪有心思惦记蛋糕？克莱恩一时无言，“……你没吓到普通人吧？”

辛辛苦苦排队的红天使明显对他的反应不太满意，理所应当道：“换作那个观众小姑娘去也不会更遵纪守法了。怎么样，够‘现实’，够有人性了吧？”

克莱恩沉默半晌，说：“谢谢。”

他没给对方得寸进尺的机会，轻叹一声，说出口的话出人意料：“我还有事，该走了。哦，差点忘了最后一句话，记得赔我一张沙发，梅迪奇。”

说完，他十分不解风情地从梅迪奇的手臂下钻了出去。

奥黛丽推开门扉，朝主人嫣然一笑，“下午好，诸位。很高兴再见到您，愚者先生。我非常期待今天的晚餐。”

还是不要期待比较好……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顿也算是《最后的晚餐》了，只不过是所有人都背叛了愚者……克莱恩默默想着，点头致意。这个苦中作乐的联想如果说出来，肯定会引得好几个人向他表忠心，虽然大部分都是神话生物的花言巧语。

咦，这里怎么烧坏了？奥黛丽眼神闪烁，嘴唇微张，注意到红天使悠悠投来的视线，当即选择了对此闭口不言。她想：真凶呀……但是祂看上去并不恼怒，反倒有点得意呢。

她在离所有人都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伦纳德立即站起身，替克莱恩为客人倒茶。奥黛丽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微笑着道了谢。

虽然克莱恩本人也不大在意这种细节，可这不能不算是某种权利的表现。尤其是放在当下，更意味着伦纳德比他们快了一步。不过他的动作有些急切，看得出来两人之间的氛围还没有完全缓和。

奥黛丽的目光挪向桌面，停留在那块漂亮的慕斯蛋糕上。德林蛋糕房的新款，每日限量三十份，通常上午就会完售，肯定不是刚回来的伦纳德和克莱恩买的。是了，祂们也很了解克莱恩的喜好。

唉，可是，总关注别人的进展也没用……奥黛丽有些苦恼，悄悄打量着正低头享用甜点的克莱恩。他神色如常，但自她进来以后一句话都没说过。奥黛丽自然有很多话题可以抛出来，但装作无事发生并不是明智的选择。伦纳德和梅迪奇在场，她也不好开诚布公地谈私人感情。

克莱恩吃完蛋糕，抬头看了眼时钟，走进厨房。

奥黛丽灵光一闪。她匆匆跟过去，果然看见克莱恩刚穿好围裙。奥黛丽没有贸然提出帮忙，以免被回绝。她观察了一会克莱恩的动作，找到合适的时机，在对方拿取之前先递上了打蛋器。

克莱恩未有停顿，流畅地从奥黛丽手中接过去，道了声谢。

她的语气自然，“愚者先生，我可以借用您的厨房做两道菜吗？嗯，我最近学习了一些厨艺。而且，总是您在照顾我们，我也想为您做些什么。”

克莱恩边搅动蛋液，边半开玩笑道：“今天可不是感恩节，小姐。你想做什么？这里应该有你需要的食材。”

奥黛丽不禁勾唇微笑，“一道番茄牛尾汤，还有一些曲奇饼干。”

确实是适合新手的选择，还很家常，她是为了某个人特意学的吧……克莱恩无奈地点点头，“请稍等，我做完就把厨房让给你。”

奥黛丽应许下来。她没有坐在一旁干等，而是套上备用围裙，一边继续给克莱恩打下手，一边跟他闲谈。

“是吗？苏茜也有序列七了啊。”克莱恩忍俊不禁，往小羊排上撒了一抹迷迭香。

奥黛丽轻快地把调料瓶摆回原处，“我教了她‘扮演法’之后，她的魔药消化得很快。说起来还是多亏了您，毕竟教会需要对低序列非凡者保密……”

克莱恩笑了笑，盖上锅盖，“这也是为了安全。”

奥黛丽点点头表示理解，柔声道：“安全的确很重要。如果不是愚者先生，我今天也不可能站在这里了。”

克莱恩的神色有些无奈，“不，奥黛丽，即使你那天没有向我祈祷，其他正神也不会坐视不管的。官方人员需要一定时间才能赶到。更何况你的情况并不危急，当时祂还处于潜伏期，你离污染源又有一定距离，是因为年纪小，所以陷入幻觉时受到的冲击比较大……”

奥黛丽认真地听完，说：“您的思路很清晰，也很正确。但答应我冒昧的请求，是只有愚者先生才会做的事情吧？”

克莱恩转动按钮，关上火，没有回答。

奥黛丽鼓起勇气，用动听的声音缓缓道：“您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观众序列必须谨记自我的本性，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想法。于我而言，真正的开端并不是一次意外，而是一个许诺。正式成为非凡者之后，得知您的真实身份之后，我想过很多次，愚者先生为什么会答应我呢？您所经历过的漫长岁月里，应当救过许多这样的人啊。即使我有一个显赫的姓氏，对神灵来说也不值一提。

“后来我想，也许您一开始就看透了我的理想与命运，知道我总有一天会启程出发，去追求某个天真的目标。于是您想，比起让我忘却这一段记忆，更好的处理办法是亲自引导我。再者，伦纳德需要一个同龄的朋友，以便他消除遗留的对人类的抵触……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我还想过，您是不是偶尔会感到孤寂，所以才需要伦纳德、需要我这样的人？那几位天使到来之后，尽管您忙碌了很多，但我感受得到，这个地方更有生机了。那不是祂们自带的，而是人类心境的产物。最终我意识到，这样的揣测没有意义。不论如何，我们因您而汇聚于此地，在您的注视下成长，这本身就是一件幸事。

“和您认识得越久，我就越能体会到这份幸运的珍贵。可是好运总有一天会离去。我和您一样，比起运气更相信自己。当然啦，这样的意志远远比不上您在前纪元所付出的一切……但我也希望依靠自己去赢得一个必然性。不管结果如何，先大胆尝试，以免磨损了最初的勇气，这还是您教我的呢……伦纳德曾经和我分享过一个梦，一个令人难忘的美梦。您想知道我在里面看见了什么吗？”

神灵侧过头，与少女相望。那的确是个疑问句，性质与这段独白相同，无比坚决又小心翼翼，把裁判权完完全全交到了对方手里。如果克莱恩说一个“不”，霍尔小姐也别无他法，只得收起不切实际的想法，以遗憾的微笑收尾。然而在场的人都明白他会做出怎样的答复。即使是刚认识克莱恩两个星期的人也能知道他的脾气，遑论与他相识十来年的奥黛丽？这一步以退为进堪称无可挑剔，若是有乌鸦藏在窗外偷听，此时此刻也一定会扑扇起翅膀表示赞叹。

克莱恩看着他懂事的学生、年轻的朋友，心知她实在是一位出色的观众。

不过这样的聪明并不讨人厌。她已经拿出了最大的筹码——以一种精心设计的诚实姿态。奥黛丽不像伦纳德，对围绕克莱恩展开的诸多隐秘既无兴趣也无能力探究；也不像亚当祂们，明知克莱恩的原则仍毫无愧意地设下圈套；更不似那几位与克莱恩相识已久的旧日遗民，有瞒天过海的底气与资格。尽管如此，她也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前景广阔的角色。

“我想你不必告诉我，”克莱恩说，“那是你们的梦，不应该由我来解读。”

也就是说，他默许了这个梦的成因。

奥黛丽感到心脏正怦怦跳动，“我可以叫你克莱恩吗？”

克莱恩似是在笑，又似是叹息，“当然，奥黛丽……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是呀，奥黛丽想，可她用了十年才对他说出来。幸好她终于说了出来。

克莱恩算准时间揭开锅盖，把小羊排放入瓷盘，淋上酱汁。奥黛丽适时递过先前切好的蔬菜，笑意盈盈地望着他摆盘。

她进门时便有预感，今晚会发生一些不同寻常的事，很可能关系到她的机遇。现在她终于可以放心了——不论他们做出什么事情来，短时间内，克莱恩都不会忘了考虑她的意愿。

……

夜晚。

匆匆赶回来的阿蒙主动提出要担任晚餐的侍者。在克莱恩怀疑的目光下，祂周到地布置好了餐桌，为所有人安排了座位和不同的饮品，配上那身黑色的正装，显得风度翩翩。

为桌边唯一的女士倒饮料时，阿蒙冷不丁问道：“霍尔小姐，那道汤是你做的吗？”

奥黛丽有些惊诧，微微颔首，客气道：“厨艺不精，还请多担待。”

“噢，没关系，我只是问问，没打算品尝。”阿蒙从容地点点头，帮她斟满玻璃杯。祂只是对证实自己的推测这件事颇有兴趣，对方的感受并不在考虑范围内。

奥黛丽笑了笑，并不感到冒犯，毕竟她甚至不能仅仅用傲慢来定义这份漠然。她还小的时候，曾经被阿蒙的恶作剧吓到过。克莱恩那次很生气，谁也不知道他采取了什么措施，反正自那以后，阿蒙再也没有明目张胆地戏弄过在这个屋子里出现的人类了。奥黛丽反而借此机会了解到了克莱恩的另一面，那个神话生物们心照不宣的世界，那个维系着微妙平衡的缘由。她不但没有因此失去信心，反倒更坚定了意志。无论祂们使出怎样的手段，克莱恩所坚持的自我，都只有人类才能完完整整地理解。即使位格足以让祂们窥见诡秘之主的本质，却不能使祂们轻而易举地把握住那颗人类的心；实际上，正因为与非凡定律背道而驰，他才令祂们感到好奇。

于是奥黛丽礼貌地回应道：“那再好不过了，先生。我想它应该不对您的胃口，更何况这份心意是献给愚者先生的。”

阿蒙拿走饮料壶，朝她弯了弯嘴唇。祂漆黑的眼珠里流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只一瞬间便收敛了。

克莱恩从厨房里走出来，平淡地宣布晚餐开始。餐厅的桌子是长方形，克莱恩坐在最上首——事实上愚者先生并没有太多主人翁意识，他坐在这只是因为他发现这样有利于家庭和睦。阿蒙欣然走到离克莱恩最近的位置之一落座，这是祂有意留给自己的。祂一坐下就对上了狼人略含敌意的眼神，但他们俩都没有什么兴致挑衅对方，很快就双双把头转向了克莱恩。

“愚者先生——”

“克莱恩——”

克莱恩握着餐刀的手顿了一下，继续把羊排切成小块，“我出门几天，你们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以想见的是，克莱恩家没有什么条条框框。不过这不意味着他没有定下任何规矩，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好好吃饭。如果你不需要正常食物来补充营养，或者有其他一些理由，你可以不吃。在餐桌上聊天是被允许的，但最好不要吵成一锅粥，也绝不能打搅别人用餐。

阿蒙双手交叠，身体微微前倾，“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应该是我先发言。”

先来后到？伦纳德不由嘟囔起来，放下刀叉以示抗议，“我们是同时发声的。”

阿蒙耸了耸肩，“愚者先生，您认为呢？”

我认为你们太闲了……克莱恩料想他们没有任何要紧的事，言简意赅道：“我们在吃饭，不是开会。”

阿蒙撇撇嘴，笑着问：“您什么时候才能偏袒我一回？”

伦纳德呵呵一笑，说：“不好意思，这不是偏袒，是尊重事实。”

克莱恩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温声道：“两位，你们还记得自己的年龄吗？”

梅迪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声音传来：“你就让他们吵吧，这里没人会食不下咽的。对吧大蛇？”

乌洛琉斯表示默认，继续用餐刀在肉排上刻画些什么。

克莱恩抿了一口果汁，“或许吧，但有的人到目前为止已经烧坏了家里七件东西。”

红天使摆出“那又怎样”的表情，倒是没再反驳，随后就屈尊分心给盘中的食物了。

伦纳德低下头，目光掠过放调料的小碟子，似乎想到了什么。片刻后，一张餐巾纸悄然放在了克莱恩的右手边，上面用番茄酱写着“对不起——来自最伟大的神明兼厨师的崇拜者魔狼”。

哪学的油嘴滑舌……克莱恩不由失笑，朝伦纳德点了点头，顺便把从桌布底下冒出的乌鸦丢回了阿蒙脚边。

奥黛丽做的牛尾汤放在离克莱恩稍远的地方，靠近餐桌正中央，按理来说应该由她亲手端过去。但另一位观众提早察觉到愚者先生的视线，竟然以非常自然的姿态用空碗打好了汤，再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克莱恩身边。

“……谢谢。”克莱恩的神色有些古怪。他没敢去看奥黛丽的表情，虽然她也只会显露出一点优雅的惊愕，然后变为神秘的笑容。

亚当微笑着低声说：“汤离我的位置近一些。祝您用餐愉快，那位小姐很期待您的反应。”

你不是就坐在奥黛丽对面吗？能怎么个近法？克莱恩差点噎住。若不是祂说话时靠得过近以至于两边的人都看了过来，他肯定要用责备的眼神看过去，不仅是责怪对方，也是责怪自己：他从前竟然没发现亚当睁眼说瞎话的能力不比祂弟弟差。

紧接着，阿蒙笑眯眯地夹了一颗丸子放到克莱恩的盘里。伦纳德不甘示弱，也开始精挑细选，以便往克莱恩的盘子里添东西。他们一个夸奖菜品时口若悬河，一个真诚得无法拒绝，更重要的是都对克莱恩的口味了然于胸。克莱恩不得不叫停时，显然已经被折腾得没脾气了。

结果，除了这一类小插曲，晚餐期间并没有发生任何值得重视的事故。若说有什么可供娱乐的事，那也只有出言不逊的红天使最后被愚者先生下了洗碗的指令，引得其他人纷纷会心一笑。在主人与客人互相夸赞了一番彼此的厨艺、冲淡残余的微妙气氛之后，克莱恩把视线投向了归来不久的亚当。

“祂去哪了？”

伦纳德和奥黛丽不禁侧目。这个“祂”指的是谁？应该在这的一个不少。

金发神父摇了摇头，说道：“您应当比我清楚。”

要不是祂的眼睛清澈如金色的流水，这句话听上去完全就是一句讽刺。我是知道，但我希望那只是错觉……克莱恩嘀咕着，叹了口气。

亚当看出克莱恩的无语，又善解人意地补充道：“祂让我转告您，但愿您不要因为祂的玩笑而生气。”

胡诌得很有水平嘛，阿蒙就是因为知道我会生气才开这个“玩笑”的吧……克莱恩微眯起眼，打个响指，一旁戴单片眼镜的青年立即变成了一只漆黑的乌鸦。乌鸦茫然地在沙发上蹦了一下，立刻贯彻了本体干坏事分身先告状的原则，飞落在克莱恩肩上，凑到他耳边发出叽叽呱呱的声音。

愚者先生一边听着，不时点下头，然后站起身，“我去把衪带回来。你们随意。”

看到这里，旁观的也都大致明白了前因后果。归根结底还是老一套：时天使为了逃避先前遗留的恶果，制造了些新麻烦来折腾祂的监护人、现任的诡秘之主。

但是……把祂带回来？这个说法太温柔了。克莱恩可不是无条件纵容小孩的家长。阿蒙这次的恶作剧一定有不同寻常之处，奥黛丽心想，看着克莱恩戴上礼帽匆匆离开，不知是去了何处。

……

无数的星球在太空中旋转，有的死寂如坏掉的机器，有的散发出文明的微光，有的流淌着与生命不兼容的浆液。身着正装的青年带着一只乌鸦，骤然出现在银河间。

克莱恩看看周围，随手拔了肩上乌鸦一根羽毛，在祂的讨价还价的叽喳声中占卜出了坐标。下一秒，他闪现到了一颗正熊熊燃烧着的小行星上。

诡秘之主轻轻落在焦黑的土地上，抬眼望向远处地面上被刺穿的人影。随着祂的站定，莫名燃起的无色烈焰逐渐平复，嘈杂的呓语声戛然而止，残留的被窥探感一扫而空。

克莱恩走到阿蒙的本体面前，蹲下身，深黑色的眼睛看不出情绪。

“这个骗术不太高明。”克莱恩说。

阿蒙笑了，用破碎的发声器官输出含糊不清的话语：“那又如何？克莱恩……”

克莱恩干脆利落地用灵之虫堵上了祂的嘴，又把乌鸦塞到祂敞开的胸腔里。分身挣扎了一下，很快就化为时之虫融入了本体。

阿蒙勉强将用来转移污染的灵之虫咽下去，满足地叹息一声，如果那能够称之为叹息的话。

“真是便宜了祂。我都没坐过几次那么好的位置。哎，您知道吗？这个抽签抽中的幸运儿之前在贝克兰德做过侍应生和管家。”阿蒙融合了分身的记忆后叨咕起来。

克莱恩看着祂凝结出新的身体，没接祂的话，语调听不出波澜，“你做得不错。但是，太莽撞了。”

阿蒙笑眯眯地抓住对方的手，“能得到您这样的评价，真是太荣幸了。”

“这根本不是你的任务，”克莱恩不理会祂浮夸的感叹，神色淡然，“我的秘偶呢？”

阿蒙摆摆手，“但我能做得更好，不是吗？而且，生活总是需要一点冒险……您一直不回来，我可无聊得要死了。”

无聊？克莱恩没见过比阿蒙更擅长自娱自乐的生物，也没见过比时天使更反感风险的存在。虽然祂说得轻描淡写，但克莱恩被迫当了这个神话生物十几年的家长兼老师，自然看得出祂隐含的那点得意，活像炫耀羽毛的乌鸦。

阿蒙今天确实有自得的资本。谁能想到最不愿意承担责任的祂会只身深入星空，替愚者先生的秘偶逼退外神呢？诚如祂所说，祂适合这个职位。支柱的气息容易激起残余外神的警惕，让祂们提早撤离，因此克莱恩往往在确保时机准确之后才动手。阿蒙本身只有序列一，但祂几年前曾在克莱恩的陪同下漫游过星空，身上又有两位旧日的加护，未尝不能在外神的主场上与同级别的存在拼一拼。实际上祂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如果您满意的话，我愿意继续干这份工作。您能把我写到圣典上就更好了。”阿蒙慢条斯理道。

宇宙广阔无垠，克莱恩的本体要稳住地球，不可能真的追杀外神到天涯海角。可那样一来，说不好更远处又有什么文明要遭殃。正神们偶尔会做出屏障不稳的假象，给贼心不死的外神设下陷阱，但不是所有外神都会落入圈套。有个位格足够又不容易失控的天使可供差使，确实方便得多。

克莱恩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既有点困惑又觉得好笑，“这对你可没有好处，阿蒙。”

阿蒙眨眨眼，说：“克莱恩，你只关心利弊，就不问问我疼不疼吗？这可不像人类的作风。”

“看来你确实很狼狈，连窃取自己感受的机会都没有，”克莱恩神情温和，话语却毫不留情，“不过这种痛苦确实远超人类的痛觉。疼吗？”

“很疼啊，又吵得要命，”阿蒙装模作样地吸气，“差点就无声无息地死了。死到临头都回不到愚者先生体内，未免太令人失望了。”

克莱恩瞥祂一眼，“我说了，这个骗术不高明。有唯一性的联系在，我一定会感应到你状态的变化。而你放在家里的分身是最后的保障，就算我没有及时赶到，在你哥哥的协助和你父亲的祝福下，你也不至于彻底死亡，顶多丢几份非凡特性罢了。这些非凡特性还必定会被我拿回来。”

即便如此，这样沾上了赌徒心理的行为对阿蒙来说也很不正常。克莱恩静静注视着祂，再次确认了一遍祂确实是已经脱离危险的阿蒙本体。

阿蒙没有丝毫被戳穿的慌乱，乐呵呵道：“那又如何？现在我可以说这句话了吧？亲爱的愚者先生，如果你想偷的东西就放在窗台上，最好的方法是直接拿走。”

克莱恩评价道：“那这个窗台周边恐怕放了五六个捕兽夹。我不知道你偷到了什么，但显而易见这份代价对你来说过于高昂了。”

阿蒙又变换了称呼，“一点也不，如果我成功了，这就是整个宇宙历史上收益最高的投资。您的口吻很有意思，听上去像是在责怪我不够理智。”

“我只是感到稀奇，针对你在这件事上做出的选择。”

“只是稀奇吗？您是觉得疑惑吧？”阿蒙用漆黑的眼珠盯着对方，“您猜得不错，我很早就开始准备这份——比起投名状，表白信也许更准确一点，所以就叫它情书吧。噢，我当然是开玩笑的，别露出那种眼神，克莱恩，我会高兴得半夜睡不着的。”

你本来就不睡觉！克莱恩忍住了嘴角的抽动，“少说废话。”

阿蒙笑着举手表示投降，“您对我还真是严格。那我们还是称它为家庭作业吧。以勇气与牺牲为主题的自由写作，我完成得如何？”

听到这五个字由祂说出来，还真是叫人哭笑不得。克莱恩忆起这些年阿蒙真假难辨的疑问与感悟，又想到不知祂从父亲那里究竟听来了什么，神情变得复杂。

区区十几年，真的能让天生神话生物产生这样的变化吗？克莱恩仍然持怀疑态度。即便亚当所言为真——即便祂们因他而对人性有了那么几分兴趣，克莱恩也从不认为自己有这个本事，可以让祂们为此付出什么。从前纪元到现在，他和神话生物打了多少年交道？到最后他自己也成了神话生物，自然清楚祂们的天性。

阿蒙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微笑着说：“你为什么不信任一下我呢，克莱恩？你自己对我说过的，新纪元的一切都可以有新的面貌，那又为什么固执地认为我们除了本能一无所有？再说了，不论在神秘学还是人类社会的意义上，我都可以算是你的孩子。孩子向家长学习不是很正常吗？相比于愚者先生不惜将自己置于死地的无私，我这不过是孩童式的小打小闹罢了。”

要是有你这种儿子，我一定会气死……顶多算隔壁家侄子吧！克莱恩想着，又听阿蒙拖长了音继续说：“还没到升学考试的时候呢，莫雷蒂老师。这一次小小的作业，难道不能给您未来的座下天使一个应有的评价？”

克莱恩看了看荒芜而平静的行星表面，以及包围着祂们的散布着星辉的太空。说来难以置信，阿蒙竟然是为数不多能够领会他对星空感受的存在之一。克莱恩对地球之外的风景，既有必要的警惕、旧日遗民的慨叹，也有接受现实的无奈，还保留了稍显不理智的好奇与欣赏。尽管阿蒙并没有这些情感，却在昔日的旅行中以一种怪诞的方式解构了它们根源的人类思维，并且写在了游记上——祂给出的理由是“知道愚者先生会怎么想，有助于我学习人性和解闷”。

克莱恩说：“我已经打过分了。”

“您是说那个‘不错’吗，太敷衍了吧。”阿蒙立刻接道。

克莱恩面无表情地看着祂，忽然伸出手指弹了一下祂的额头，“详细的评语我也给过了。”

阿蒙哀叹几声，又笑起来，丢掉了那套家庭作业的说辞，“您现在还认为我冥顽不灵，认为我永远长不大吗？给我一个答案吧，愚者先生。”

克莱恩停顿了一会，没有太久，“你及格了，阿蒙。”

“那我够格当您的追求者了吧？”

“不，因为你顶多长了三岁，”克莱恩毫不犹豫地说，“交出来。”

阿蒙也不失望，不知从哪掏出了一个玻璃盒，一团流光溢彩的灵之虫躺在里面。

克莱恩接过去，敲了敲盒子，透明的虫群开始变幻，很快就消失了一半。他把只剩下偷盗者特性的盒子交还给阿蒙，说：“你吃了吧。”

阿蒙惊叹了一声，“哇哦，这是奖励吗？”

“如果你一定要一个名义的话，算是工资吧。”

“这么丰厚啊——只是这一次的？”

“嗯……一百年发一次，具体数额视情况而定。”

阿蒙毫不气馁，愉快地又一次握住克莱恩的手。抛去祂所言的实际内容不谈，这幅神灵与天使在星空下相望的画面几乎称得上浪漫了。

“接下来至少一百年的时间还请多包容，愚者先生。愚者教会允许办公室恋情吧？不允许也没关系，这点规则算不了什么。”

正准备拉上祂传送回家的克莱恩沉默了。他宣布道：“你被解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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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想象这个东西写到第十章了，感谢大家的耐心和包容……(。-ω-)